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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etien 1998 The Ark of Speech

因为实际上,黑格尔写道:“言语仅仅通过事物的意义来说话,它给予事物一个名字,并将这个名字表达为对象的存在。这是什么?我们回答说:这是头狮子,是一头驴,等等;它就是,换句话说,它根本不是具有黄色、四肢等等的东西,一个独立的、特有的存在,而是一个名字,一个我声音的音响,完全不同于直观中的事物,这才是它的真实存在(……)。因此,通过名字,作为存在的对象诞生于我之中。这就是精神行使的第一种创造性能力。亚当为所有事物命名:这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利,是对整个自然的第一次占有,或者说是从精神中创造这一自然的行为(……)。人对事物说话,就像是对属于自身的东西说话一样。”黑格尔描述了言语的否定性维度,在这一维度中,精神表现出一种比单纯的接受性更高的行动。如今我们有了,如果用克劳德尔的话来说,一些永不凋谢的花朵——言语之花,但是,为了这一切的实现,凋谢的花朵必须完全凋谢,而且这凋谢的花多带给我们的困扰也必须被超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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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存在倾听之完美,假设有这种完美的话?如果完美的倾听是一种如此透彻的、如此充满理解的倾听,以至于它在某种程度上用清晰的预见包裹住我的言语,以至于它不待我细说就能完全听懂我——无论是我说了的还是没说的——,以至于它总能预见到我语句的运动而从不因此感到惊讶,那么这种倾听反而会趋向于消解我的言语,甚至消解自身之为倾听。这种倾听,远非一种完满的实现,反而会导致毁灭与暴力。在某些意义上,完美的倾听会反转为全然的暴力与控制。我们不想向那些事先已对一切了如指掌的人言说,我们不想要他人代我们完成未说完的句子,我们言说并不是为了放弃自己的存在之位置。诠释亦有其暴力,甚至,有可能,永远都是某种暴力在奠基和引发阐释。如果倾听理解得太多(而人们或许总是理解得太多),它便会变成那穿透我的——而非在言语之炉火旁迎接我的——观看、剖析、洞察。在许多文化传统中,人们都把这种一眼便看穿他人,甚至在别人口未开便洞穿其内心的能力当作天赋归于哲学家或通灵者,但我们要问的是,这所谓天赋是否真的是一种天赋?如果它从他人那里剥夺了他去言说这一责任,换言之,如果它剥夺了他人作为人的不可让渡的重担,那么,它所给予的便还不如夺走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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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人一同用心去倾听那未被听闻者,这完全不意味着我是在像一位心理学家或解释学家那样捕捉他言语中的未被说出者,也不意味着我是在占据一个突出的、主导性的高位。这里涉及到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倾听他人所说出的未被听闻者,乃是一种耐心而艰难的探索,这条通向事件(事件要求着言语)之独特性的探索之路,有时会迷失方向,有时需重新开始,且充满着关注行为中的即兴发挥和爱抚之举。只有从这里开始,从这种始终处于开端状态的、由须被说出之事奠定其基调的兄弟情谊出发,他人的言语才会变得可被听见,亦即受到尊重。这些言语的口吃、笨拙、不相即、矛盾不再构成障碍,它们因而也不再是主权性言语眼中的缺失或不足;它们本身就是有意义的。但这种意义,与我以所谓专家的方式在我自身中解读出的症状之意义毫无共同处。它见证着言语的对抗性维度,它表明:任何的言语行为都是一场与沉默的肉搏、与那不能被说出却又将会被说出者的肉搏。